产品名称:他跳楼但故事没有结束 发布时间:2024-03-14 01:26:58 来源:乐鱼体育最新登录地址 作者:乐鱼体育官方网页版

  跳楼后,他成了名人。他的诗集被众筹发表,翻译成多种语言广泛传播,有关他的纪录片《我的诗篇》拿下国际大奖。

  他将苦楚诉诸于诗歌,把川端康成、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视作好友。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他写下死亡。

  2014年10月1日,他去世的第二天,一条事先设置的微博定时发出。这是他写的最后一首诗,内容是:新的一天。

  工人、诗人,两种身份交织在许立志的身上,让他的灵魂发出强烈的战栗。他对工厂生活负隅顽抗,转身在纸上写下凌厉的句子。

  2011年2月,21岁的他进入富士康——彼时世界最大的电子产品生产商,更为知名的是苹果公司最大的代工厂。

  上班的第一天,许立志轮到了夜班。夜班的出勤时间是晚上8点到早上5点,若加班延长到7点。第二天,他开始加班。他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其实忙也很好,不必想太多不该想的”。

  上班第三个月,他找到了一家图书馆,大喜过望,“于是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痴迷于书籍。他记录下自己的购书单、摘抄的读书笔记以及许多条读后感,这些书来自书城和网上商店,也有的来自地摊,十块钱买了三本。

  秋天,他的4首诗被发表在一本叫做《打工诗人》的民间刊物上,一个月后,他接到了一通电话,邀请他去惠州参加创刊十年的纪念诗会。

  主编罗德远还记得这次与许立志的相见,还记得那是一个腼腆的年轻人,长得精瘦,身高175cm左右,脸上还有青春痘。

  “他给我打电话,说请到假了,高兴得不得了。”罗德远回忆,在诗会上,许立志朗诵了一首诗,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参加完诗会,许立志买了一本《写稿赚钱18技》,他的微博也多了些踌躇满志。“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那种自豪感和满足感是多少金钱都买不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2012年开始,他在厂刊《富士康人》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也被冠上“打工诗歌人”的头衔,他在微博上写下“改变”的字眼,但一切都没有改变。

  三年时间,他从作业员变成仓管,又变成了线长。他的左手用作白班,右手给了夜班,蓬勃的灵魂被标准作业指导书死死禁锢。许立志站成了流水线上的兵马俑。

  2012年的春天,他和一位姓高的诗人吃了顿饭。饭桌上,许立志对高抱怨了压抑的工作和无从安置的未来,高说:“立志知道他手里握的应该是钢笔,而不是锤子”。

  2011年,许立志刚来工厂不久,他写:“最近嗜睡严重,一躺床上就没了知觉。”那时,他身体疲惫,但灵魂尚且完好。

  他说自己的好朋友川端康成、太宰治、三岛由纪夫——均是以结束生命的作家,对他迟迟没有赴约表达不满。“我说一直要去的,就是订不到票,你们再等等,他们就都不理我了”,许立志写。

  他还写樋口一叶,这位已经逝世多年的日本女作家给他打来电话。许立志问她,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樋口一叶说自己也不知道,但这里很舒坦,“保证你喜欢”。

  这期间,他还挣扎了一瞬,在9月27日,他写:“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不要压垮自己……只要命还在,阳光总会到来。”

  这是他最后居住过的地方,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单间。每个月房租350元,水费电费路灯费加起来还要37元,许立志在诗里描写过这个逼仄潮湿的房间。

  秦晓宇小心翼翼收拾着这个房间。一张床,一把塑料椅子,一个书桌。他还有一个帆布材质的蓝色衣柜,最上层塞满了书籍。

  有记者采访过许立志,问家里人是否知道他在写诗,许立志否认:“没有让他们知道。一方面他们可能也不是很理解,另一方面,有时候你里面写了一些苦的东西,被他们看见也不好。”

  许立志的哥哥说,每次打电话回家,许立志都闭口不提痛苦。当时富士康陷入跳楼丑闻,家里人也劝过他:“如果压力太大就不要在那里干了。”

  他选择在微博上写下当时的内心独白:“每次在给家里打电话之前都会犹豫一番,因知道打完后必定心情沉重,想到年迈的父母,想到拮据的经济,想到碌碌无为的自己,想到未来的漫长的日子……”

  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小学时的阅读量就超过了五百本课外书。中学时,他在玉湖中学就读,成绩名列前茅。

  但在乡村中学,成绩不代表一切。许立志的班主任曾说,仅许立志同届的学生就有五十多人退学。退学的人都去打工了。

  许立志仍在坚持。中考时,他以全班第一的成绩毕业,但离县重点高中还有十几分的差距,家里掏不出借读费。

  父亲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失败,他始终不赞成孩子读大学,“不可能考上名牌大学,一般大学读出来也没有出路”。

  高考后,家里人劝许立志出去打工,要挣出来盖房子的钱,娶媳妇用。家里儿子多,要盖三间房子。许立志别无选择。

  母亲形容许立志是一个内向懂事的孩子:“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很乖,很听线年春节,乖巧的许立志却突然辞掉了富士康的工作,没有告诉家里人。

  3月份,他回了老家一趟,给了父亲2000块钱。家里用这笔钱给许立志盖了结婚用的房子,还差2000元。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见到许立志。

  父亲还记得,许立志曾和他说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在广州读书的大学生,但女生家里不同意。“证实了他在社会上没地位没钱。”父亲认为。

  “在我的印象中,现在写诗好像就没什么出路,比起这些搞科技的、搞发明创造的,相比较这个价值就差得很多。”

  “他的思想落得这么消极,是很对不住父母的。他内心的痛苦,没有人给他解开,这也是没有办法。至于他的诗是好是坏,我们水平不到也不知道。”

  在这封信里,他写道:“我羡慕所有在书城上班的人,他们可以在书海里畅游,时常能见到来书城做活动的著名作家,获得更好的学习机会。”

  但他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许立志似乎认命了。9月26日,他回到富士康,签了一份月薪1900元的新合同。

  如果说背井离乡是打工者的常态,艰苦朴素是被人追捧的品格,那么,诗人们笔下的每一道血痕与呐喊,都是不可忽视的时代所发出的声音。

  2014年8月底,许立志给秦晓宇发来消息,拒绝了他的邀请,他也是所有诗人中唯一拒绝邀请的人。

  秦晓宇整理完他的诗篇,发现许立志虽偏爱“死亡”主题,却也写过不少有关爱情、梦想以及乡愁的句子。

  乡愁,是打工者无力躲避的情感。“农民工”一词的背后,是逃离凋敝的乡村,是冷硬陌生的城市,是乡愁被悬置,灯火万盏,异乡人饮醉故乡。

  他是彝族人,老家在四川大凉山。彼时,大凉山还没有被直播的喧嚣侵袭,有的只是贫困、闭塞和颓圮的老屋。

  围在故乡的灶台前,阿优和妹妹们聊天。一个妹妹说:“出去打工的话就心疼父母,想到自己一走就不能帮父母干农活了。但是看到朋友们打工回来,衣服很漂亮,钱也挣回来了,感觉自己很不争气,挺窝囊的。”

  城市的发展挤压着古典的乡村,这个原本有着56户人家的寨子,如今剩下不足20户,多是老人和孩子。

  祭祀结束后,阿优和父亲坐在火堆前,他告诉父亲如果没钱就打电话,“我们也没有多少工资,但还可以省下一点”。

  土掌房成为歇脚地,更多的时候,这个彝族小伙被关在车间的阳光房里充绒。那是被称为车间最艰苦的地方,绒毛纷飞,还有难闻的气味,“领导检查都不愿意来这里”。

  有一天,他写了一首《工厂的夜有些黑》,这首诗发表在了《打工诗人》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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