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6日，绍兴蓝天大剧院里，偌大的剧场座无虚席，人潮涌动。剧场大厅里，来自全国各地的花篮铺满了整个前厅。观众也是从全国各地打着飞的高铁齐聚在这里。这一天，是越剧一代宗师范瑞娟百年诞辰。也是绍兴小百花越剧团“风范·仰止——范派经典折子戏专场”演出的日子。

　　绍兴是越剧之乡，更和范派艺术渊源深厚。可以说，绍兴小百花是范瑞娟等多位越剧宗师亲手艺术“浇灌”成长起来的越剧团。而剧团的当家小生吴凤花，也是当今越坛最具影响力的范派艺术传人。

　　专场以吴凤花对恩师的种种怀念和讲述串起，三个范派经典折子戏构成演出。上海越剧院的王派名旦单仰萍和傅派名旦陈颖，以及绍兴小百花的吕派名旦吴素英与吴凤花搭档。演出结束，绍兴小百花五代演员悉数登台，牵手鞠躬，一起向范瑞娟致敬。观众如潮水一般涌向台前，所有人站起来鼓掌喝彩，台上台下无比火热地打成一片，这是一场气氛出奇热烈和温暖的演出。

　　“我就是想给老师过一个生日。”演出结束，吴凤花一夜未眠，她说，除了1月6日正日子的纪念专场，1月5日绍百五代同堂版《梁山伯与祝英台》，以及1月7日的经典大戏《孔雀东南飞》，都是此次绍兴纪念活动的重要演出。“而且这只是今年范老师百年纪念活动的一个开端。”

　　3月，纪念活动将移师上海。“我今年有个心愿，就是要把老师的很多剧目，尤其是近年来比较少见的戏重新复排整理出来。”吴凤花透露，具体的戏码和搭档或将有“惊喜”。她笑称，“目前已经有了一串‘娘子’名单。”

　　1924年1月6日，一代越剧宗师范瑞娟在浙江嵊州出生。2024年1月6日，许多热爱她的观众和绍兴小百花相聚在剧场，纪念她的百岁诞辰。

　　“这次活动，我真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是想在她老人家一百岁的正日子里，给老师过生日。”作为活动的策划者与组织者，吴凤花说，虽然两个多月的筹备把所有人累到极致，但最后，“我发现了一个特别可贵的东西，就是真诚。不管是在演出里，还是每个岗位，大家都很真诚。”

　　真诚，很大程度源自范瑞娟和绍兴小百花很多年以来的线年绍兴小百花建团，范瑞娟是绍百的奠基人之一，更是剧团的艺术启蒙者和精神塑造者。建团这么多年里，所有人都记不清，范瑞娟往来上海绍兴多少次。当年交通不便，剧团条件又差，范瑞娟住在团里宿舍，睡在硬板床上，从不提要求，只是一心教戏。剧团的每一次重要演出，都有范老师在台前幕后压阵的身影。

　　专场里，吴凤花在折子戏演出间隙，一身水衣登场，讲述起她和恩师多年来的种种往事。字字恳切，打动了在场所有人。

　　“这个讲述的稿子我修改了无数遍，可以说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生怕说的有点假有点过。我还把我的讲述稿念给我读初三的儿子听，问他是不是有觉得肉麻。结果儿子说，没有，就是老妈你的普通话实在不大标准。但他还是感慨了一句，太太外婆真的挺了不起。”吴凤花说，儿子小时候习惯叫范瑞娟“太太”，但老师觉得叫老了，于是，之后就一直称呼范瑞娟“太太外婆”。

　　范瑞娟在上海长乐路的家，是吴凤花最有情感记忆的地方，她讲起自己常坐在老师沙发前的小板凳上听范老师“开小灶”说戏。有时候和陈飞一起住在老师家。她们被安排睡在主卧，范瑞娟自己睡去客房，临睡前还要拉开房门，关照她们早点睡。即使分隔两地，吴凤花也常常给范老师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范老师也是坐在一个木椅沙发上给她授业和解惑。专场中，这个椅子被搬上舞台，成为讲述的主题场景。为了再现这把椅子，吴凤花特地去老师上海家里把椅子借了出来，照原样放大打造了一个。

　　绍兴小百花是一个基层院团，但建团38年涌现出三位梅花奖获得者和一位“二度梅”得主，在全国剧坛影响力颇大。除了范瑞娟，傅全香、吕瑞英等越剧宗师们当年也都常常去绍兴小百花教戏讲戏。剧团两位当家花旦陈飞和吴素英同样对老艺术家情感深厚。范瑞娟百岁生日这天，即使没有演出，她们也悉数登台，或讲述、或谢幕，全团所有人，最后一起聚集在舞台，表达了对越剧宗师的敬意和情感。

　　这次在绍兴举办的纪念演出由绍百五代同堂版的《梁祝》开启，它汇集了绍兴小百花越剧团五代演员，年龄跨度从“60后”到“00后”。“希望老师们看到，《梁祝》和范傅流派在绍百代代相传。”

　　演出的“大轴”《孔雀东南飞》则是范瑞娟、傅全香两位流派宗师在1980年代艺术纯熟之际创作。如今由吴凤花和陈飞继承下来，成为绍百的常演剧目。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纪念演出特邀了旅居海外、阔别舞台多年的傅派名家颜恝参演前半场“刘兰芝”，吸引了无数粉丝抢票来到现场。而颜恝也坦陈，“相当于学了一出新戏，收获良多”。

　　除此之外，《风范百年》专场的三台折子戏也很特别。“范吕版”《拜月亭·踏伞》近几十年几乎绝迹舞台，去年刚由吴凤花和本团原生代、吕派名家吴素英一起恢复。王派名家单仰萍、傅派名家陈颖也受邀来到专场，和吴凤花共同演出骨子老戏《沉香扇·书房会》和范傅经典《李娃传·剔目》。多样的跨流派组合，喜剧、悲剧兼有的情感呈现，“新鲜阵容”的生旦搭档，在越剧舞台并不多见，演出票也因此早早售罄，观众也从天南海北赶到绍兴，共聚这个特别的专场。

　　“我觉得我是特别幸运，我的几位‘娘子’都比我大，可以说是我的姐姐，她们都是有求必应，而且特别给力。虽然这次都是熟悉的戏，但因为搭档不同，给了我全新的感觉和刺激。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幸福感爆棚的绍兴小百花。”

　　在多年演出实践和带教之后，吴凤花去年起给自己立了一个心愿，要把更多的范派传统剧目挖掘整理出来，尤其是一些压箱底的“老戏”“冷戏”，重新复排，以此展现范派艺术的多面风采。

　　范瑞娟一生创作了180余个角色，无论是巾生、雉尾生、穷生都有尝试，她演过痴情种梁山伯、英武将军韩世忠、率真少年郭瑷，甚至《一缕麻》兼跨生丑的呆少爷、《忠魂曲》里反串老旦出演杨母，人物色彩丰富。但如今，她的流派艺术和舞台形象却被很多人简单理解为“憨厚老实”，也多少带来了艺术传承上的局限。

　　“老师的很多戏我也还不会。”吴凤花坦言，借由此次纪念演出，她希望在继承范派艺术同时，也有更多艺术上的传承和尝试。她透露，和方亚芬恢复重排袁范傅派合作的《断桥》已经在计划中，接下来，还有可能突破自己行当，尝试恢复一个范老师的丑角戏。

　　“我觉得传承就是最好的作业。在传承的过程当中，也有我这些年来的理解。未来也可以把这些戏传给年轻人，把更多范派剧目排出来、传下去。”